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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竞体育“丝路”摄影家和他的“影像苦旅”  上传时间:2023-12-09 02:21:07

  冠竞体育深入罗布泊探寻古楼兰,营盘遗址上看日出日落,抢拍“雪压交河”千年奇景,睡在龟兹石窟中拍尽斑斓壁画,断鸿声里见高昌佛塔……近20年来,摄影家丁和43次往返于上海和新疆之间,数十万里的奔赴与驱驰,倾心拍摄古丝绸之路,被誉为“龟兹壁画摄影第一人”。他亦是将“德藏新疆壁画”全部拍摄记录下来并带回中国的摄影家。

  丝绸之路穿越古今中外,这是一条文明之路、历史之路、商旅之路、中西文化交流之路。从张骞到玄奘,古往今来多少人在丝路上走过,又有谁能留下它的大美与神秘、繁华与沧桑?

  对丁和而言,他与丝路的结缘始于2004年。那一年,他遇见了冯其庸、饶宗颐等国学大家并被他们“委以重任”。循着“大先生”的指引,丁和从此义无反顾踏上艺术苦旅,在丝绸之路上用镜头“考古”,记录、传播丝路文化,挖掘、传承中华文脉,解读那千年时光流转中的文化密码。

  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之际,丁和的“丝路颂——纪念‘一带一路’倡议十周年文化摄影特展”在上海松江大学城举办,让人们透过镜头,欣赏古丝绸之路的沧海桑田、大美无言。

  展览分为吐哈盆地、罗布荒原、龟兹古国、和田绿洲四个板块,以四条线索向人们展现“丝绸之路”多姿多彩的历史文化与自然景观。

  吐鲁番、龟兹、和田、塔什库尔干、罗布泊……近20年里,丁和一次又一次背着数十斤重的摄影器材,自费雇用当地向导,深入丝绸之路上一个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点进行拍摄。这些地方,有的烟火依然,更多的已成荒漠、人踪全无。

  在废墟和沙漠中,丁和常常围着看似平平无奇的遗址遗存疯狂行走转圈,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最佳摄影角度,那千年前的文明瑰宝在某一刻奇妙难言的光线里,以某种形式魂兮归来、“重现”神韵。

  “奇光异彩、赏心悦目、爱不释手……”史学家冯其庸用一连串赞誉来形容丁和的西域摄影。

  楼兰古城闻之令人神往。《汉书·西域传》记录它“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古城呈方形,面积近11万平方米,一条孔雀河河道斜穿古城,分为河东、河西两区。河东残存一座佛塔和一些佛教建筑,河西部分在可能是汉晋西域长史府的“三间房”地带,还有些建筑遗存。然而,几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灰飞烟灭。真到了现场,只觉大地苍茫、古城已朽,目光所及只剩下隐约可辨的残垣土丘,并无想象中神秘文明的雄浑气势。

  “去过楼兰的人不多,能够‘拥抱’楼兰的更少。我大概算一个。”丁和说,只有走得足够近,才能拍摄到历史的肌理。他看到:楼兰建筑的墙体,是用胡杨木、芦苇秆或红柳枝编成篱笆状,再用草绳加固,最后以泥土夯实筑城。当其时,泥土和芦苇都已腐烂消散,惟有残留的胡杨木根根矗立,划破天际,透出无限坚韧强悍的生命力。

  丁和用脚丈量这处文明地标,拍摄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满意的作品。直到傍晚时分,大漠落日,阳光斜射“三间房”,留下大片阴影。斑驳的断壁残垣,瞬间被光线赋予了表情。丁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快速按动快门,拍下了古城遗址被一束暖光点亮、与神秘佛塔相互凝视的瞬间。

  为了拍出楼兰遗址的“灵魂感”照片,丁和绕了半天才找到一处最佳取景点——一处低凹洼地。他架起相机,让镜头仰视楼兰遗址,人以“嘴啃泥”姿势趴在地上冠竞体育,最大程度贴近楼兰的泥土……如此拍出的古城突然有了“放大”般的视效,巨大木梁在碧蓝天空下横斜交错,恍若一支支“巨笔”在书写历史、挥洒时光。

  2004年,丁和初访罗布泊归来,就认识了史学家冯其庸。冯其庸当时年事已高冠竞体育,仍在潜心研究西域文明和“玄奘之路”,前后八次探访新疆。丁和带去的以8×10大尺幅底片拍摄的新疆照片,瞬间击中了冯其庸的心灵。

  看罢照片,冯其庸“点拨”丁和说:这些照片从风光摄影角度看很漂亮,但希望他走另一条人文历史摄影之路,“新疆有非常浓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你应该把西域文化作为一个选题逐步深入下去,拍透、拍好”。

  “摄影本是爱好娱乐,加上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旦变成冯老所期待的做学问、担责任,恐怕会很难很难……”踌躇不定的丁和打开临别时冯其庸送给他的西行散记摄影集《瀚海劫尘》,居然一夜读到天明。那一代文化人对中华文化的爱浸透纸页,也浸入了丁和的心神。

  不久后,经冯其庸介绍,丁和又带着摄影集飞赴中国香港,专程拜访国学大师饶宗颐。丁和记得清楚,还未入先生书斋,饶宗颐已倒履相迎而出,送上一副早已备好的对联,上面赫然书写着“道出古人辙,心将静者论”。这是大学者的勉励,更是沉甸甸的期待。

  对壁画研究很深的饶宗颐,带着丁和入了“古代西域石窟壁画”之“坑”。他鼓励丁和把拍摄西域乃至丝路做成学术课题,还像导师带学生一样,“手把手”指点丁和应遵循怎样的学术脉络和文化价值去推进拍摄。

  2007年底,在学者们指引下,丁和只身一人来到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在这里,他见到了20世纪初被德国皇家吐鲁番考察队分四次割取带走的壁画。“历经战火和流失,如今仍有几百幅被保存在这里,有的尚未修复,被搁置在架子上,碎裂而模糊;有的已经被修复,陈列在墙上,精致而壮美……看着它们,我脑海中浮现出遥远的祖国那些洞窟中伤痕累累的壁面和仍然留存在那里的壁画,我仿佛面对着海外遗孤,感到无比怜惜。”

  丁和说服德国馆长,获得了两天的拍摄许可。他争分夺秒将该馆馆藏及展厅内展示的大量西域石窟壁画精品完整拍摄记录,带回了上海,整理为《德藏新疆壁画》,出版及展出后引发巨大轰动。

  在这部摄影集中,丁和严谨标注了关键数据,包括每一张壁画的尺寸、原窟位置等,兼顾了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丁和后来又将这些珍贵影像资料无偿捐给了新疆文物局和龟兹研究院冠竞体育。闻此消息,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称他“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走进丁和在上海的工作室,人们好像跨越时空走进了公元四五世纪时候的古龟兹国。这个工作室里,触目所及都是龟兹壁画的摄影作品。丁和甚至复原了一个缩小版的克孜尔石窟第99窟,时不时进去发个呆、冥想一番。

  “当你意识到自己是在以有限的生命面对一个无限的世界的时候,你就会想着怎样去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他说。

  库车,公元9世纪前叫龟兹。《晋书》记载,古龟兹国“西去洛阳八千二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廊千所……王宫壮丽,焕若神居。”在史学大家冯其庸眼中:“平生看尽山万千,不及龟兹一片云。”龟兹境内,峡谷险峻、山势壮美、惊世骇俗、气象万千。

  这里更有一个闻名中外的石窟群:克孜尔千佛洞、库木吐拉千佛洞、森木塞姆千佛洞、克孜尔尕哈千佛洞……总计逾八百个洞窟,先后兴建于东汉至唐代,是龟兹最丰富也最重要的佛教艺术。龟兹洞窟壁画,内容包罗万象,色彩绚丽妖娆,极为迷人。

  2007年1月1日,丁和正式开始拍摄龟兹壁画。其间种种千辛万苦,难与人言。在洞窟中拍摄,有时空间极为狭小,手脚都不能伸展;冬天洞窟中严寒刺骨,让在石窟中拍摄的丁和几乎冻僵……

  拍摄时,丁和步行几公里进入山谷深处,那里早没有人迹,谷内水流潺潺,间或野鸟和山鸡在低空掠过,天地间一片孤寂,惟有眼前的壁画仿佛无穷放大,还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历历可闻。

  “古老的龟兹国,执丹青与金箔,在山壁之上画出无穷有灵魂的历史片段……”经历许多次在龟兹石窟中“闭关修行”的丁和感悟到——“当金箔不再,丹青褪色,文化开出的繁花看似凋零,但其根脉其实永不枯竭、永不消逝。”

  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惟有将个人的生命融入文化传承的“大道”之中,微不足道的生命才能焕发终极的意义和价值。于是,在丁和的摄影中,个人消失了,让位给了历史和文明的诉说。

  “丁和的作品从景物的画面、角度、光线到壁画的构图、复原和特写,都在力图诠释古代艺术的意涵,追求古代文明的精神境界,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研究新疆壁画的学者霍旭初评论说。而复旦大学教授汪涌豪感叹:“他撷取的从来不是眼前的好景,只是行将逝去的文明。”